９月的一个黄昏，趁着旅游期间的空隙，在东京银座的高楼间闲逛，太空中飘着只有那种江南才有的绵绵的细细的雨丝。女儿硬要给买衣服，在银座添置衣物，太贵了，她是表”忠“心，心领了，但我知道这个地方不适合我这等消费受众。匆匆走进”毛毛“雨幕中，在附近的街区里走走看看。
高耸的楼房立在二旁，马路窄窄的，天空暗暗的，远处茫茫的，犹如一条灰暗悠长的江南小巷。匆匆而过的行人擦肩而过，似曾相识，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异国它乡，此时此刻，我记不得会有熟悉的人和事，会与我在此相遇。
漫无边际的走走停停，女儿走进一家小小百货店去淘“宝“，我站在马路的对面看行人和风景。若有若无的小雨仿佛停下来，突然，氤氲的灯火下，小店隔壁的门楣上嵌着一“宁波旅日同乡会馆”的字样，温暖却模糊地吸引了我，望着望着，不由得思绪翻滚，远远近近，层层叠叠，恍惚起来：
大学毕业多年，一位同寝室的“领导”带着一位亲戚来找我，想让这位叫“稻田“的亲戚把国外的技术引进到国内，知道我不堪寂寞，从事过些技术合作和推广的事情。大家都是宁波人，带有一种“宁波帮”的浓浓乡情在其中，知根知底，初次见面就相谈甚欢。宁波人交朋友，讲究“晓得心想”，要“知根知底、观念相近”“更来劲，好像是在谈一场“乡恋”，至少我是这样。一来二往，走得熟了，彼此就谈得放开了。他是中国人，成了日本人。稻田君带来的观念和技术都是国内所没有普及的，很有前沿性，但在当时有些不接地气，说是帮忙，其实我给他泼了许多凉水，总算他都有选择地接受些，没有造成太多折腾。
稻田君的最初项目是想把国外的图书引进到国内，国内的图书推介到国外，同时把先进的印刷技术也带进来，任何规格和式样，以及数量都可以随市场而定。之前，他做了许多功课，联系了许多出版社，但唯独没有接地气，同时，后面的机器引进和技术类问题，我国也是在APEC会议召开时才引进，时间是超前的，但当时不具备条件；
稻田君以后想搞大型的企业资源计划ERP(Enterprise Resource Planning)软件系统。知道我从事计算机集成制造系统CIMS（Computer Integrated Manufacturing Systems）多时，有些熟悉的同行和公司，为此我们做了社会调研，反响很好。以后，他就去招集了一批VC要砸钱了，还联系了市领导，我给泼了凉水。首先上亿的项目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担得起的，第二，ERP这类项目在当时的文化环境不行，就是目前也没有成功的可循。
…… ……
出门在外多年，稻田君依然对宁波，痴心不改，很想回去看看走走，这个与我太合拍了。稻田君来我办公室时，我请他喝“山北的土茶“，这是土产公司的朋友送的，一种介于龙井绿茶和铁观音之间的土茶，这好象是宁波镇海北面山区里的土制茶，应该是慈溪一带的，算不上名品，但就是有这个味，用”农夫山泉“的水，我俩喝得有滋有味的。说到今后的打算，我说我的最大的项目是退休后在老家的院子里，坐在树荫下，喝杯土茶，听小鸟叫，看彩蝶飞……几乎把稻田君迷住了，恨不得立即就和我一起去住上几天。临走时稻田君总要恭恭敬敬地弯腰致谢，留一句”啥时候到东京，我请您看看日本的茶道，虽说差远了，见识，见识。“
现在，我来了，来得匆忙，何况我们之间有些年头没有热络联系了。我知道稻田君还会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房子里静静地等我，而我不得不放慢脚步，频频朝那大街的深处望去，冥冥之中，仿佛总有挥之不去的那丝眷恋缠绵，挥挥手，沾着一滴滴往下掉的细细雨珠。
如今，家乡的房子拆了，家乡的院子没了，我和“稻田”们的茶是再也喝不出味了。
归去来兮，NO！乡回不去，魂就归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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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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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9 14:33 阅读(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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