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
前些天,清明上坟进香祭拜,是搭妹夫开的车,结伴同行。
为了避开扫墓的人群,一大清早得就出发。车子来接我们时,跨进车厢,就闻到一股湿漉漉油腻腻的熟悉味道,顺着气味只见二根金灿灿的油条端端正正放在前车窗玻璃的面板上。知道阿爸姆妈喜欢“油炸桧”,妹妹他们是特意起个大早买的二根油条,是刚出油锅的热腾腾烫手的新鲜现炸的,还关照老板一声“不要折断”。
车厢里弥漫着油炸物散发的淡淡气味,可带有一丝熟悉的亲切感。望着前面二根松软香脆、暖暖的细长条静静躺着,车轮滚滚的恍惚中,犹如看成一株株翡翠玉如意供奉在深堂的条案前一般:
真正让我独自一人去买油条,那已经是上小学放假回家乡的时候。江南水乡,百年渔村,千年古镇,天还蒙蒙亮时分,穿过熙熙攘攘的老街集市,快要到澥浦山山脚下的凤凰漕了,老街的一头有一家饭馆。饭馆的早上是茶馆,沿街的座椅上喝茶的居多,几个包子、大饼,打一壶水,与周边赶集来的乡邻聊行情聊朋友,天南海北……既解亲朋思亲之情又探市场价格高下……那个时候,沿海渔村多小鱼小虾的带海腥“川忙货”,况且油条不仅要钱还要粮票,暂居时还得花费“全国粮票”定量,所以外地人回家乡吃油条是蛮“奢侈”的食品。就是当地人,油条这不能太充饥饱又化钱,是偶然为之的“微奢”品,是不是这样,反正我看到店里吃油条的不多。能让我放肆一把的,多半是一段时间表现较好,由阿娘(祖母)提议,姆妈同意,晚饭后下形成的“决议”,这一夜就盼着天亮,能早早上街独自行使“自主”的社会交易“行为”。买油条要早些去,晚了油条就不是现炸的,恹恹的。以后读到鲁迅写孔乙己吃茴香豆的那家咸亨酒店,觉得差别咋就这么大。那家饭馆是一个人声鼎沸、雾气氤氲的集散中心,蒸笼里喷出的热气、锅里煎炸散发的油气,炉火、灯光弥漫在朦朦胧胧的吆喝声中,身临其中,人也变得异常兴奋起来。如果是光买油条,只要一根筷子就可以了,如果还买大饼,那就会捧一只淘箩。虽然机会不多,但能捧着几只大饼和几根油条,走街串巷回家的那一路上,显摆感胜过如今开着“宝马”“奔驶”穿过淮海路……
在物质贫乏的年代,说起大饼油条,还是蛮金贵的,以至于姆妈落下了一个后遗症。看到隔壁家里小保姆的孩子,常会拿出一些我们给送去的零食,而最认真的可能就是买一付大饼油条,其实我们给的零食哪样都比这大饼油条值钱。以后,这小保姆还专门带着孩子来看望姆妈,送了些在饭店打工擦手的小毛巾,姆妈又得意的把小毛巾分别准备好,给我们几个每人一份。只有上帝才知道她的心思。
退休后有一段时间住在爸妈那里,经常会在早上买大饼、油条和豆浆作为早餐。姆妈就是醒了,只要你还在睡她就不发出声音,躺着;阿爸醒得早,自己洗漱完会与你说话,那个时候就赶紧起来,赶紧去准备早餐。摊头就在小区里,不远,有时去得早,来自安徽的夫妇二老板还没有准备好,还要等一会儿,就聊上热乎几句。刚出锅的油条松脆而不油腻,一口咬下去还有淅淅的碎屑下来,配上二只酥脆的咸大饼,裹上油条,大咬一口,满嘴都是葱油的油庅庅香味。再带上一只锅子,要二碗加了葱花、虾皮、香油、辣油、紫菜……的咸豆浆。老板为人实诚做工地道,应该是那个时候那个区域最地道的“三大金刚”了,阿爸姆妈都说好,足见“经典在民间”。刚开始时,他们的胃口都很好,阿爸可以一顿二只大饼加一根油条,还可以吃些别的零食,姆妈则略少些。宁波人喜欢吃咸的,偶尔也会换换口味,日子就是这样的暖心又暖胃,舒心又舒坦。随着摊头被驱赶,关了,要找到差不多的要走蛮远的地方。时光流逝,爸妈的胃口也渐渐见少,舒心的日子也就渐渐走到了尽头。
……
坟前,遇到阿姑一家。林林总总的贡品汇聚在一起,约定俗成的仪式进行中。祭拜原来就是一种信仰。
中午时分,阿姑在“山外山”招待吃饭。面对满满一桌带着家乡气息的宁波菜,放下筷子、撸起袖子,甩开膀子……此时,唯有味蕾、乡音与亲情一样,绵绵长长,不会被忽悠不受人欺骗。
……
记得那家店的附近应该有一块石碑,字迹依稀可辨,好像是记载古镇过去日子的;那个摊位原先是坐落在居委会前面的空地上的,不知现在是否有大妈们在这里跳广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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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18 15:48 阅读(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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