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KPI的企业管理到底行不行？
程晓华
2024-12-8
近期在“中国工商管理案例中心”公众号上看到一篇文章，它说最近由清华大学的长聘教授郑晓明（也是该案例中心主任）刚发布了一个案例，说的是地处山东高密（潍坊下面的一个县级市，与我老家平度是一河之隔）的豪迈集团不用KPI做管理，他们是“目标引领”，内部员工有6，000多人是股东，从一个小作坊做到了2023年的170多亿人民币的产值。
他们建议该案例可以用于“组织行为学”、“管理学”、“人力资源”等课程。
我以前大概知道这个豪迈集团，这个公司在我们老家一代很是有些名气，我近期也与该公司的几个IT、生产管理的专业人士有过一些接触，但我们并没有聊到KPI方面的事情，我们只是泛泛地闲聊了一些供应链管理方面的问题。
关于KPI的文章，我已经写过几篇了，但是想来想去，看了这个案例之后我还是想再谈谈我对KPI的看法。
在2014年我写的《KPI（业绩考核指标）之目的》一文中我就提到，KPI本意是Key Process Indicator，意思是关键流程指标（显示器），它是用来监控流程运行是否健康的指标，类似你的体温、血压等，这些指标是来监控你的身体健康程度的。所以，即使KPI是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关键绩效指标），它指的还是KPI的“显示、指示”作用，它本身并没有“考核”的意思，尽管，在很多公司，KPI不仅仅是用来考核、奖惩，而且它还成了某些领导以权谋私、打击手下人的帮凶。有些公司则是发明了部门间相互考核，其目的也是用心险恶。凡此种种对KPI的滥用现象导致人们谈KPI而色变。
但这不能怪“刀”，要怪只能是怪用刀的人居心不良。
越是无能的管理者，越是喜欢用KPI代替管理，就像一个人企图通过不断地体检而不是通过经常性的锻炼来实现身体健康是一样的道理。
我要表达的意思主要是以下几点：
第一，没有衡量就没有管理。
西方管理学说，如果你不能衡量，你就不能管理。
传统中医的号脉本身也是一种衡量，只是这种衡量一般人很难掌握，而且结果并不准确，至少是比较血压计测血压而言，号脉的结果并不精确，也不可能太准确。但这至少是说明，我们的中医也是企图去衡量病人的身体指标（KPI），否则，中医也是不敢随便开药方，不是吗？
除非你连体温、血压等身体健康指标都不承认，否则，我认为，在企业管理中KPI及KPI管理还是需要的。别的不说，绝大多数企业至少是口头上喊着“以客户为导向”、“客户是上帝”，但如果你连给客户的OTDC（承诺出货达成率指标）都没有，也不知道OTDC具体是多少的话，你怎么让我相信你在关心客户、企图让客户满意呢？你连你的血压是高还是低都不知道，你怎么证明你是健康的？或者反过来讲，要证明你是健康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我只要一测你的血压是高的，我们就很容易地证明你是不健康的。所以，难道连这类的“KPI”我们也不需要吗？
中医讲究手工号脉而西医则是讲究仪器测量，这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们的祖先没有（能力）发明血压计，不是吗？到底是机器测得更准确还是你手工测得更准确一些？
一个是靠经验，一般人难以掌握，更难以复制，另外一个是靠人人都会用的测量仪，两者相比，为什么不用血压计呢？
所以，我认为，企业管理过程中适当的KPI还是要有的，你只是不能为了KPI而KPI，也不能用KPI代替管理，当然更不能让KPI成为打击报复的帮凶，但你也不能因噎废食不是？
第二，KPI不是随便玩的。
为什么呢？
2020年1月我的文章《规矩不是随便定的》里面提到，要定规矩，你必须是经过集体反复讨论的，但即使这样，你定的规矩也不一定是科学、合理的，特别是当一群人、一个团体都普遍缺乏某个领域的专业知识的时候，他们定出的规矩一定是肤浅的，甚至是害人的。
KPI也是一样，看似简单的KPI其实是需要科学地定义的。
就像我前面提到的OTDC，很多公司都有这个指标（可能叫法不一样），但我审核了那么多的公司之后，我发现，绝大多数公司的这个指标的定义、公式、报告结果，甚至计算过程都是错误的，甚至，“很多公司的KPI都是假的”（我在2019年4月的文章题目就是这样写的）。
如果是错误的或者干脆是假的，那还不如不玩。
规矩不能随便定，KPI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设计出来的，这需要足够的专业知识和经验。特别是供应链管理方面的KPI，看似简单，其实，真正能搞明白这些东西的却是没有几家公司。为什么呢？KPI要反应的是相关流程的运行是否健康，你不懂流程，你怎么可能定出科学的KPI？
大多数公司的KPI是个四不像，然后就是太多、太滥、很烂。
第三，目标与KPI应该是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篇案例文章中提到，豪迈集团是在“目标的引领下激发员工的自我管理”，但文章并没有细说这个所谓的“目标”是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目标太大、太空，那它就不可能起到引领员工的作用；如果目标稍微具体一点，那不就是指标吗？譬如说案例文章中提到的2023年的产值170亿，2024年能做到多少多少，这是目标，不也是指标吗？
为了身体健康，我们就必须要保证体温、血压正常。看起来好像“身体健康”是目标，体温、血压等是KPI，但其实体温、血压等本身也是目标，而稍微地广义一点，身体健康也是个指标，不是吗？同样，企业为了实现年产值200亿的目标，我们的车间就必须月产出多少，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所以，从本质上讲，目标与KPI本身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相对大小，或者说其颗粒度不一样而已 – 从理论上讲，任何数字都是现实的抽象，都是个模型，也都是个指标。
第四，所谓的自我管理是有一定的适用范围的。
我们的哲学说，人之初性本善，而西方管理学则是认为，人之初性本恶。无论是恶还是善，这都是一种“假设”而已。但是从管理学角度，我个人认为，在一个组织里面，你是善也好，你是恶也罢，你都得服从管理，而所谓的“自我管理”是有一定的适用范围的。无论你怎么自我管理，你都得服从组织的总体管理，也就是说，你个体再自觉，你头上还是有“小王”的，小王上面就是“大王”，离开了“大小王”，那就不是一个正规的组织（Organization），也不能叫团队（Team），甚至连个团伙（Gang）都不是了 – 不要轻易相信组织扁平化，那是需要一定的专业能力和专业素质的；况且，再怎么扁平，你也得有个“王”不是？
尤其是作为一个制造业企业，它是一个半军事化管理的组织，它需要的是令行禁止。你能自觉当然是最好，但你即使不自觉，你也得服从管理，否则就得枪毙！
第五，依靠自我管理无法管好供应链。
现代企业间的竞争说白了是供应链间的竞争，这也是为什么制造业企业供应链管理水平问题已经引起了中央的重视，它已经是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2024年5月，由工信部、交通部、商务部等三部门办公厅联合印发《制造业企业供应链管理水平提升指南（试行）》）。而供应链管理与传统的企业管理最大的区别就是，作为链主企业，你不仅仅要实现自我管理，你还需要管理好你的上下游合作伙伴。过去你是独善其身，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但现在你必须是指挥群体作战，而问题是这个所谓的群体间除了交易，其实是没有什么组织和法律关系的。你要指挥他们作为链条的一部分参与整体作战，你能靠他们的“自我管理”吗？
第六：管理是前提，领导力是个理想。
西方人在推崇管理（Management）的同时，也一直在推广所谓的“领导力（Leadership）”，类似我们所说的“领导以身作则”，靠领导的“榜样作用”。
我对此深不以为然。
一个个体，一个组织，从自发到自觉，再到自律，靠的是什么？就靠榜样就能做到吗？
人都是不自觉的，没有强有力的管理，哪来的领导力？
而科学管理的手段之一就是量化，就是衡量，就是KPI，就是指标。
现代企业管理，数字化是个大趋势，而所谓的数字化，简单的理解就是管理过程的指标化、可视化，复杂点的理解就是，离开了专业化的供应链管理体系做基础，数字化就是一层皮，因为专业化的供应链管理玩的就是数字和指标，它是通过相关的数字和指标来控制整个链条以满足终端客户的需求。无论是ERP还是什么其他的数字化软件、数字化管理，供应链管理是最大的用户（Users）群体，这个群体不灵，数字化除了是个累赘之外，它不可能起任何作用 。
我啰里啰嗦地写这么多，本身并没有贬低或瞧不起豪迈集团的意思，恰好相反，在我们老家的一个并不是很发达的县级市能够产生像豪迈集团这样的大型企业，这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我只是基于我个人的认识，从纯粹的管理理论和逻辑角度来探讨这个问题：
没有KPI的企业管理到底行不行？
作者程晓华（John Cheng），全面库存管理（TIM）咨询独立顾问、制造业库存控制技术与策略课程创始人、讲师，《制造业库存控制技巧》《首席物料官》《决战库存》《制造业全面库存管理》《全面库存管理数学分析》著作者；1995年开始接触MRP，深耕制造业供应链管理近30年，一直聚焦于库存与交付问题的实践和咨询。
全面库存管理（TIM）文章订阅号：ITOOTD
Mail: johnchengbj@126.com
微信：cmocheng（请注明真名和身份）
发表于：
2024-12-12 08:14 阅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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